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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悖论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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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谱系

 


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呈现了一场开筵百年,异彩纷呈的孤独盛宴。一百年间人来人往,楼去楼空;情爱孤独、革命孤独、伦理孤独、时间孤独……推杯换盏间一碟碟孤独大菜轮番上宴,而孤独宿命深植于马孔多的布恩迪亚家族,从第一代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到第七代奥雷里亚诺,几乎无人幸免。各式孤独发端于内,与恐惧、欲望、激情纠葛相连;而其形于外,好似小孩玩手影游戏时手势被放大、变形,演化出自闭、癔症、谵妄等种种孤独症状。


读百年孤独,就像看一场紧张的烟花表演,前一束焰火还未完全绽开,后继的烟花已相继腾空。 七代人命运凝聚于300多页篇幅中,读来未免有走马观花之感,若以孤独为线索,画面似乎稍显清晰。


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与梅尔基亚德斯,是书中最先登场的两位主人公,何塞是布恩迪亚家族第一代父系长辈, 梅尔基亚德斯是吉普赛人,代表第一代异域文明入侵马孔多,以后马孔多的近代化进程就一直在外部势力干预下磕绊前行。梅尔基亚德斯给马孔多带来了众多发明,启迪何塞科学探索。文明的启蒙催生交流的欲望,同时也是孤独的肇始。当山那边的人已经用上的更先进的科技,自给自足的马孔多有一种被抛弃的孤儿的感觉。于是何塞努力探索通往世界的出路,日益展现出一种浮士德似的求知孤独,炼金术,银板照相,永动机,这些都无法餍足何塞的求知胃口。吊诡的是何塞对科学的极端推崇却导致自我的非理性毁灭,不知道这是不是马尔克斯对欧洲文明的讽喻。


丽贝卡和阿玛兰妲终身都是情欲孤独的受害者。丽贝卡是情欲燃尽后的孤独,阿玛兰妲是挣扎于渴望和恐惧中的孤独。丽贝卡吸吮手指的习惯无疑是对情欲的暗示,而啃噬墙皮和泥土的嗜好则暗示了她不加节制的性格,丽贝卡的婚期因为守丧再三延宕,漫长的等待后,她的情欲也从订婚对象文雅的意大利人转移到粗野莽夫何塞阿尔卡蒂奥身上,丽贝卡与何塞阿尔卡蒂奥背叛家族,情欲与教化彻底剥离,从此旷野中响彻孤独情欲,那声音飘到马孔多居民的耳中,让人心神驰荡又心生恐惧。爱人死后,丽贝卡陷入了与世隔绝的孀居。几十年后丽贝卡的曾孙女梅梅则是丽贝卡的命运重复。


按照家族第一代女性乌尔苏拉的话来说,阿尔卡蒂奥和布恩迪亚这对兄弟分别承继了家族性格的不同方面。阿尔卡蒂奥代表对世界的的冲动,而布恩迪亚代表与外界的隔阂。革命是布恩迪亚孤独的催化剂,布恩迪亚为保卫自由而战,而一切革命却原生地带有背离初衷的危险,革命者逐渐与被革命者趋同,战争狂热使得战争从手段变成目的本身,而在这种群体性狂热中,布恩迪亚日益孤独,当其被抬至偶像地位备受崇拜时,作为偶像的他却洞穿了自己内心的虚弱,历史已经将布恩迪亚虚化成符号,不再管他本人是不是意在其中。另一方面,常年的军旅生涯明显摧毁他对人的信任,造成记忆层的断裂,当布恩迪亚卸甲归田后,无论是天伦之乐还是都再难激起他的依恋之情。


小说中的不同人物都不同程度地受到时间孤独的干扰。对何塞.阿尔卡迪奥.布恩迪亚来说,孤独是周一和周二没什么不同,是梦中闯入的一件件相似的房间;对乌拉来说,孤独是每日竖起耳朵谛听众人的活动,对大家的行为习惯了如指掌;对布恩迪亚来说,孤独是打制25个纯金小金鱼后,熔掉重制,循环往复;对阿玛兰妲来说,孤独是为自己缝制一件拆了再缝,缝了再拆的寿衣,所有的时间孤独都指向了古老的箴言“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伦理孤独是另一个贯穿始终的命题。这在小说中充斥的近亲婚姻,兄弟聚麀中已体现出来。


小说中唯一没被孤独困扰的是蕾梅丽丝,她的心灵不受恐惧和欲望的牵绊,也没有日夜浮泛的孤独沉滓,似乎不属于布恩迪亚家族。一天一阵风吹过,蕾梅丽丝飘上了天,再没回来。


马尔克斯提供了一个描写孤独的新范式,这里没有陀思妥耶夫斯基式的内心独白,也没有卡夫卡式的孱弱,马尔克斯笔下的孤独有万花筒般的浓烈色彩,生机勃勃的繁衍模式,在这个喧嚣的世界,孤独在历代人身上循环往复,最终织就了巨大的繁衍谱系。


(虽然借用了蒋勋老师《孤独六讲》中对孤独的分类,我却没看过这本书,如果本文对孤独的理解与蒋老师有所偏差,请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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